王大善没有答话。他把手中的旱烟袋在桌子边上磕了几下,放在桌子当中,又把棉裤的两边裤脚都绑好,然后站起来,紧一紧短棉袄上绑着的腰带,不慌不忙地说道:
“看来,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。要准备过冬了。”
贾洛中说:“什么世道,真是委屈您了。要在平时,您还不早就把狐皮袍子穿上了么?能叫您穿这跟庄稼汉一样的破棉袄么?”
王大善说:“不。现在我穿这件破棉袄就蛮好。别说我如今已经没有狐皮袍子,就是有,也轮不上我来穿。还不是叫那些穷小子拿了去么?白看着,有什么用呢?”
王素珍在一旁顿脚道:“爸爸,您怎么还慢吞吞的,一点不着急呢?您知道,大火已经快烧到咱院子里来了。难道您一点也不知道么?”
王大善阴险地笑了。他笑得这样深沉,简直跟广州三家巷里面的何应元一模一样。可惜,王素珍跟贾洛中都没有见过何应元,没有办法领会他们的相似之处。如果让他穿起狐皮袍子,戴起金丝眼镜,何守礼见了他,准会喊他一声爸爸。
王素珍再催促他道:“爸爸,快拿主意吧,快拿主意吧。迟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王大善照样不慌不忙地安慰他的女儿道:“素珍,你别急。我这双脚虽然不出大门,外面乱成什么样子,我清楚着哪。天下大乱嘛!好得很。我就乐意它大乱。让那班贱骨头把它搅乱吧!天下如果不捣个稀巴烂,我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。只有天下大乱,我的神机妙算才能应验。你还在那里白白担忧,我可是连高兴都来不及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