譬如在南京时,我打给肖姣的电话里,总会问到青滩的天气怎么样,是下雨还是天晴。天晴时我会联想到那可怕的旱灾;下雨了则又担心水量过大,会造成一场惨烈的滑坡。
父亲一九五七年九月来到青滩时,正赶上从八月开始的旱灾。父亲是去奉节调运一批山货,他从茅坪开始一直观察到牛口,沿途半数田地基本绝收。从奉节返回时,父亲在青滩见到了桃叶。父亲问她情况怎么样。桃叶很自信地说没问题。父亲在街上走,也见不到几个人面带焦急。
青滩真的是个好地方,过了年父亲再来,果然没有饥荒迹象,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。他们上山砍树炼钢铁,饿了就到附近的大食堂饱餐一顿。然后又回到山上,继续逐一砍倒那些高大的和还没长高大的乔木。
这一年庄稼长得不错,但收成不好。大家都去炼钢铁,成熟后的庄稼直到下雪了还无人理睬。在父亲的黄州老家,这时候的情况也与秭归差不多。已当了县储运公司领导的父亲,有些弄不懂这一年革命的含义,只是下意识地偷偷攒了些粮食,交给住在标云岗的祖父。当一九六〇、一九六一、一九六二连续三年的大饥荒来到后,父亲能够放下祖父这个包袱,实在是得益于自己的先见之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