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师傅停下手,木框里的纸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,羽毛藏在白雾之中失去细节。
孙裳从怀里取出孙佳的画。“这画会变化。”她说。
“万物都会变化。”游师傅平静地说。
“我是指那种,不是一张画应该有的变化。一张画应该是静止的,这张画在孙佳手上时,图形会弯曲。我亲眼看见她拿着白纸,没有用笔,纸上就有了她以前房间里的家具图案。线条颜色都很抽象,但我能认出来。”孙裳尽力不被咳嗽的冲动打断,“而且我做不到。这张纸在我手上,就是一张纸。”
游氏盯着纸浆漂浮的水槽想了一会儿,让孙裳到桌边等待,自己则把刚做好的纸从捞网上撕下来。
新纸水汽刚尽、尚未裁剪,正好铺满一张桌面。他气定沉思,未执笔墨,半晌伸手触及纸沿,一抹靛蓝从纸下蔓延开来,涂满全纸,好像给木桌铺了蓝黑的蜡染布。游氏移动手指至苗纸中央,一座八角鼓楼般的建筑从指间处在纸面里缓缓生长,楼中上下层叠探头出来许多怪异之物,有的无头,有的无脚,有的拥有过多手脚、头顶牛角或长着镰刀般的复肢,有的身着锦鸡飞舞的红衣,半个身子探出楼外好似要御空飞翔。这些人的动作栩栩如生,但一个个钻出画面后就不再动弹,整个绘画过程好像平面动画播放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