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一熟识了,就得谈谈自己,说说从哪里来,是干什么的。这使我挺为难,因为我深深地感到,在上流社会,又是同高雅女子在一起,新改教这个词是很难说得出口的。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,竟想装起英国人来,我自称詹姆士二世党人,大家还真的相信了。我说我叫杜丁先生,大家也就称呼我杜丁先生。在座的有一位该死的托里尼昂侯爵,同我一样,也是有病之人,而且人老脾气大,竟和杜丁先生攀谈起来。他同我谈到雅克国王,谈觊觎王位的那人,谈到圣-日耳曼宫。我真是如坐针毡,因为我对这些事知之甚少,只是从汉密尔顿伯爵的书里和报上读到一些,但我充分地利用了这点材料,效果挺好。幸运的是没人问我英语上的问题,我连一个英文字也不认识。[7]
大家在一起甚是相得,眼看要分手了,都有些依依不舍。我们像蜗牛似的慢慢地向前走。有一天,星期日,我们来到了圣-马尔赛兰。拉尔纳热夫人想去做弥撒,我便同她一起去了,这差点坏了我的事。我的举止同往常一样。她见我谦恭自省的样子,认为我很虔诚,便对我产生了极坏的印象,她两天之后向我说了出来。我只好赔着小心,好抹去她的坏印象。或者说,拉尔纳热夫人作为一个城府很深的女人,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,她很想冒冒险,向我表示好感,以便看我到底如何收场。她向我大献殷勤,以致我不相信她是看中了我的相貌,而认为她是在嘲笑我。这么乱猜想,我便干了不少的蠢事,比《遗产》[8]中的那位侯爵还要糟糕。拉尔纳热夫人不动声色,不断地挑逗我,说些极其温柔的话,一个大不如我蠢的男人是不会把这一切当真的。她越是这样,我越是信以为真,更可恼的是,最后我还真的坠入了情网。我自言自语,但也朝她叹息道:“啊,为什么这一切竟不是真的!否则我将是最幸福的人。”我相信我这初出茅庐的小子的单纯更激起她的奇思异想,她也不愿道破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