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累着了,亲爱的。”
夏尔说着,轻轻扶着她走到花棚底下。
“坐在这条凳子上吧,你会觉得舒服的。”
“啊!不,不坐那里,不坐那里!”爱玛有气无力地说。
她又是一阵头晕。天一黑,她的病又犯了,而且病势更加捉摸不定,症状更加复杂,一会儿心脏疼,一会儿胸口疼,一会儿头疼,一会儿又全身疼,加上不时呕吐,夏尔觉得是癌症的早期症状。
这个可怜的人,除了这些之外,还要为缺钱用犯愁!
[1] 产于南美洲,其果实有毒。
[2] 英语,意为:“问题就在这里。”
14
首先,他在奥梅先生的药店拿了那么多药,真不知如何补偿;虽说作为医生,他可以不付钱,但这笔情分还不了,一想起来他就未免脸红。其次是家用开销,现在由厨娘当家,所以大得惊人;账单雪片般飞来,债主们口出怨言,尤其是勒乐先生,时时跑来纠缠。实际上,在爱玛病得最厉害的时候,他乘人之危,为加大账目数额,匆匆忙忙将大衣、旅行袋、两个箱子(而不是一个)和其他许多东西送过来。夏尔说他不需要这些东西,但这位商人傲慢地说,这些商品都是向他订购的,想退货他可不接受;再说,那样做会使夫人不快,影响她的康复,望先生三思。总之,他下了决心,宁可打官司,也不放弃自己的权利,接受退货。事后,夏尔吩咐费丽丝黛把东西送回去,但费丽丝黛忘了送,而他自己操心的事情太多,没再过问。勒乐先生又来讨债,威胁和诉苦的手法交替使用,逼得包法利只好签了一纸半年的借据。可是,借据刚签字,包法利脑子里就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:索性向勒乐再借一千法郎。于是,他一副窘相,问勒乐有没有办法弄到这笔钱,并补充说,期限一年,利息多高都成。勒乐跑回店里,取来一千法郎,由他口授,让包法利再立一张借据,规定翌年9月1日,向债权人还清一千零七十法郎,连同已欠的一百八十法郎,总共一千二百五十法郎。利息为百分之六,外加四分之一的佣金,还有那些货物至少盈利三分之一。这样一年下来,勒乐可以白捞一百三十法郎。他指望这笔交易不会就此止步,对方到期无力偿还,向他续借。他这点可怜的本钱,放在医生家,就像住进了疗养院,大补大养,有朝一日回到他身边,将变得膘肥体胖,钱袋子都会让它撑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