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0起先是蒋大哥家。大儿子低烧、胸闷、喉咙充血。以为是呼吸道疾病,拼命灌盐水。二儿很快也染上。有人说,蒋秃子从坐车的“野鸡”那儿得了病,回来传给孩子。嚼舌头的话不及传开,瘟疫先传开了。钱家双胞胎、赵家大伯、孙家媳妇……人跟草似的,一片一片枯倒。
没有一家去医院。病人们看起来恹恹欲死,怕浪费了钞票,人也救不回。还怕报纸做文章——政府早想拆棚户,说“妨碍公共卫生”。邻里凑钱请道士辟邪。道士杀鸡取血,混着墨汁画符。
杀的是宋没用家的鸡。那只毛羽疏暗、鸡冠缩垂的老公鸡,项上挨了刀,疯叫着,扑腾着,满地跌撞。它并不比其他畜生倒霉多少。
棚户多有饲养。猪圈挨着棚屋,鸡鸭索性与人同住,宿在床底。不养的人闹起来,说畜生太脏,引了传染病。养的人骂他们没凭据。吵着吵着要动手。
道士做法事之后,瘟疫更凶。受灾人家一多,不好意思惊天动地,多少压着点哭声。高高低低,如吼似喘。开始有人杀鸡卖猪。舍不得的,发现自家畜生被谁弄死,也没奈何憋着脾气。